讓座

我坐在寫著三個白色大字的博愛座上，沒有懷孕，沒有帶拐杖或小孩，外表呈現正常的年輕人狀態。生理期的第一天，肚子不住悶痛，先讓我借坐一下，我會還的，當有更需要的人上來，我會站起來，空下那個不屬於我的位子。

有些人會躊躇我的餘溫，有些人生怕被搶走，馬上用背包或臀瓣佔住了座位。他們都很懂得捍衛自己，一個位子，也是一趟旅程的依靠，頂住發痠的腳，甚至一整天疲倦的心情。

我滑著手機，看群組裡討論的字串。新來的她提議去吃德國料理，豬腳配啤酒，剛好也是他的最愛。

還有什麼相像？

門打開了，我抬頭沒看到我要找的人。

她愛日本，一年總會自助一次。他上次出差回來，帶了有大名家紋的筷套。她吃飯都自備餐具，他隨身攜帶購物袋。午餐時候，他們討論五十音和綠色和平。

門開了，腳步湧了上來，我的大腿一縮，可以再擠幾個倦容。

大家都在討論他的寵物，一隻可愛的橘花貓，剛好她也有，一隻黑色的。

飼料要用那款才好，那個獸醫溫柔，那種方式逗貓最好笑。

我沒有養寵物，貓太過高傲，狗太過執拗，我養一盆多肉植物在窗口，幾星期不澆水，表面好好的，根卻爛了。

鈴響了，嘀嘀嘀嘀，有老人上來，沒往我走來，去了另一通道，我已半站起來，快坐不住。

她還好，說自己從未喝醉，他們一直勸酒，想應證她說的，輸了，陪一個自己給她，他可以送她回家。

他沒輸，難得今晚她不勝酒力，勾著他的脖子像夢中抓住一根桅杆，暴雨淹上了船，水排不出，太重會沉。風要把水吹出去，浪卻一直晃進來。

他什麼都不知道，當初肯定的人是他，現在他什麼都不知道。

車門突然開了，這一站好短，到站前的道路總是比較簡短。

我站了起來，假裝真的到站。

她不客氣就坐了下來，和我年齡相仿的女人，挺著肚子直往我靠近。

離開前就收好行李，貓的飼料也倒滿，死掉的多肉植物整盆丟了。

去日本的廉航機票還沒退，等他先退掉好了。總有一個我自己的空位，不會被趕，不會隨便坐坐，又要還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