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2日 星期一

死之春

「青春」應該要聯想到什麼?

每人一張的作文紙,她直覺寫下「死」,可是她知道這個字不行,會為她帶來麻煩,她會被叫到輔導室,她的爸爸媽媽也會來,他們會齊聚一堂,逼她否定這個字,好讓他們可以回到自己的崗位,繼續當一個人人稱羨的銀行經理,一個受到重用的企業會計,一個學生信任的輔導老師,而她也繼續藏著自己,當一個不會麻煩的乖學生直到畢業。

她用立可帶把那個字塗掉,卻又反覆寫上,反覆塗掉,實在不是她叛逆,是她真的只想到了這個字,再想不到其他。

上週她的國中好友離開了,離開前用臉書傳了長長的訣別信給信賴的作家們,那些作家都擅長寫死,作品讀起來很黑暗,愈讀愈厭世,她們知道不能耽溺,卻深深被吸引到無法自拔。他們是跟自己一樣的人,她們愛他,擁有可以對話的靈魂,就這樣信仰了一個陌生人,認為他們比親人還親。

他們不會給標準答案,大部分時只是傾聽,他們不迴避死,也不怕死。她不會以為這樣就是認同處決自己了吧?

她們常常在一起做夢,不是那種瑰麗燦爛顏色鮮艷的夢,她們的夢大多是黑白純色,那是她們的代表色,她們信仰的色。

她們討論死亡,有時候決定一起逼近死亡,她覺得那並不可怕,她的瀕死經驗有純白色亮光帶著七彩泡沫,她可以飄浮可以緩緩上升。

有人願意問她,她也會說,去死是一種完成,想要完成一件事的欲望那麼強烈,不是想要得到一種實質物的渴望,她也說不上來,就是念頭,只想著這件事要做。

「如果那時找得到她,我應該會一起走掉…」她後來都這樣跟別人說,好友就是要陪伴就是要一起,不為什麼。

青春就是這麼傻傻的相信自己信仰的事,陪伴陪伴自己的人。

那些家人師長規擘的美好未來,對她而言無福消受。

拿著朋友的遺書,她又再哭了一遍,「可能這次比較痛吧…」

那一次不痛呢?不是怕痛,是希望有人了解這種痛,有人分擔。

生命不是只有自己的重量,還有別人的重量,雖然飄浮很美好,還是想要留下來,有人一起找尋其他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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