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倖存者

後來他們反覆問你
何日何時何地你如何被雨淋濕
雨是一絲絲像針扎，還是
一片片像刀鋒
你是如何黏膩的沾惹
雨穿透你的衣襟
親吻你胸前的痣

你為何不推開雨？
為何要讓雨流向你的手心？
你是否主動迎接雨？
是否太快躺下
容許雨對你更大面積的肆虐？

你說被淋濕後
你受傷了
身體再也無法乾燥
像泡浸福馬林
停在濕透的那天
再也無法甦醒
此後你遇見誰
都會自動停止呼吸
你怕你說淋過雨
別人都會笑你
笑你不好好撐傘
笑你太開放自己
你誤會自己太過浪漫
你誤會是雨讓你浪漫
你以為淋了雨就懂了愛情
你只是濕了
雨怎樣都擦不乾淨

淋雨讓你受傷了
別人都不知道
他們說那只是雨
是你自己選擇被淋
選擇在泥沼中求生
他們沒有要救你
他們怕自己也被拖下去

你淋濕了
你的傷口看不見
額頭身體不斷發燙
像運轉過久的馬達
運氣好的話
打點滴病就會好
運氣沒那麼好的話
壞了也不能換一個
只能秀逗
「不過被雨淋過就發瘋」
你聽見他們這麼說
他們以為你找風來又找雨
他們以為你乾旱很久
才讓雨予取予求

你這生都注定要睡在雨裡
就算你已經無法闔眼
就算你根本沒有睡去
記憶是根長長的針
你被穿透
被晾在雨裡
沒有人把你收進來
你決定就作一件濕透的衣
不再讓誰的好意把你擰乾
不再讓他們反覆問你
傷口又反覆疼起

你藏起自己
燃起一根火柴
風裡點雨裡點
正義早就受潮
什麼都要緊緊閉上
只有念頭可以想開
你渴望最後的復仇
終於趁隙燃起衣角
將自己也焚進夢裡
這是一場好夢
夢裡你終於乾燥
連淚都流不出來
你終於和雨一起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