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9日 星期六

認真了你

他在那個微電影的視窗下按了一個怒臉。

我笑了,知道不是他討厭浪漫唯美的劇情,他只是看不慣女主角拿書蓋泡麵的舉動。

認識以來,他對書的小小執著異常認真,每一次逛書店總要把架上的書用整齊,那些被推不到底的書脊,他用指尖輕輕一送就靠牆站好,一整排賞心悅目的書脊線,像在欣賞聖山一樣讓他久久沉迷。套歪的書腰,他會掏開書衣重新穿好,彷彿在對一個嬰兒包尿片般細心。

他絕對不容許褻瀆書本的事,不准邊吃邊看,邊喝邊看也怕水珠沾溼了紙張。

讀書對他來說是個需要淨身的神聖儀式,他會關掉手機,秉除一切雜念,也絕不會聽音樂,不讓雜音滲入閱讀的情節。

七點四十分,少女的祈禱響起時,必定是他離開座位上廁所的時間。

他的房間為了不讓書受潮發黃,日夜開著除濕機。每天下午他都擦書架一次,一星期會把書拿到陽臺曬一曬。

他不可能把書去蓋泡麵,紙張會皺,那本書會沾染上現代社會速食隨便的氣味。

書本除了讀,不可能做任何跨界的運用,例如打蟑螂,為了追劇墊高,挖空運毒品,拿在手上當裝飾品拍照,這些通通不可以。

可是那天我告訴他《刺激1995》的安迪用書做了一件救命的事。

他非常苦惱,蕭山克監獄裡發生的事彷彿變成他對書本信仰的小污點,他不想例外,可是安迪必須得救。

一本書困擾了他好幾天,沒來由發自內心的認真。

因為喜歡才會這樣吧,人生中的種種敏感與失控,都是因為太在乎才過分認真,非此不可的結界一旦被破壞,彷彿就會被無孔不入「破例」攻擊。

我問他如果被壞人襲擊,他的身旁只有一本精裝版的《悲慘世界》,他會不會當成自衛的武器?

他說,妳問的問題已經決定了我的命運。

如果認真是動詞,他認真了書,我認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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