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友情之絆—塞尚與左拉

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位很會畫蘋果的藝術大師。求學時，我曾參觀過印象派的展覽，一直以為塞尚是印象派的畫家，但當年歲漸長，就發現塞尚好像不只是印象派，剛好這次的電影讓我更加照見藝術家的生平，也難得可以看到名作家埃米爾·左拉（Émile Zola）的故事。

以前總在教科書裡認識左拉的《娜娜》，但對左拉是個怎樣的作家並不熟悉，原來他和塞尚有這一段牽絆終身的摯交關係。

銀行之子出身的塞尚和左拉相差一歲 但兩人從中學就成為好友。塞尚的父親一直等他繼承家業，塞尚卻只想離開家鄉艾克斯，去巴黎闖盪他的藝術生涯。相較之下，貧困的左拉帶著寡母在巴黎辛苦謀生，暗戀賣假花的女孩卻不敢說，直到塞尚到了巴黎後兩人的人生才漸漸翻轉。

電影的敘事不是線性的，但跳接的方式並不生硬，也可以從人物的穿著與態度辨認年代的狀況。看預告片時，以為兩人鬧翻的原因是因為一名女子，但深究其中，才發現不是塞尚單方面的孤僻與無理取鬧，左拉也有不對勁，他的穩定及世故，代表兩人本質上的不同，個性的分歧是主因，然而左拉的作品則是成為兩人漸行漸遠的導火線。

左拉的《傑作》隱喻了他的好友塞尚的一生，將塞尚的兒子賜死，然而更讓塞尚不可接受的是左拉間接的表述了他的心聲，他認為塞尚終其一生的是個失敗的藝術家。就算左拉再怎麼解釋文本只是創作，無涉於真實，但塞尚只能委屈的承認左拉描述的童年景致真是太美了，他不得不讚許他的老友在寫作的才華，然而他的老友名氣愈大卻日漸流俗，擠身中產階級的社會，違背當初信念，也看不起他這種失敗者。

是塞尚太自卑了嗎？左拉也是說過塞尚好話的，在塞尚個性日漸古怪說話得罪友伴，左拉還是可以接受，但讓左拉難過到要跟塞尚老死不相往來的是塞尚自以為委屈的人只有他，卻看不見功成名就的左拉也有自己的煩惱，他對寫作失去了熱情，他迷戀上青春的胴體，對他這種追求安穩的自制者，極其痛苦。

左拉的自白很動人，塞尚多年後抱著老邁的身軀狂奔只為見左拉一面也很動人。無論他們最後是否和解，當塞尚得知左拉的死訊他痛哭了好幾天，代表塞尚永遠把左拉當作朋友。

這部難得的畫家與作家的友誼之片，除了徜徉在法國鄉間的絕美風景，還有許多當時在巴黎的藝術家作陪，雷諾瓦，馬奈，畢沙羅，羅特列克，可以一窺這些印象派畫家如何自辦落選沙龍的沙龍展，如何引起騷動，如何成就印象派。

塞尚的作品以蘋果靜物畫最為出色，有印象派和新古典主義的影子，在乎事物形式，直接啟發了後來的立體主義，後世稱他為新藝術之父。影片中也看到他經常跟模特兒說：「你難道不能像蘋果一樣不要動嗎？」甚至寄賣畫時，買畫者竟然割去其他，只買蘋果的部份，顯示塞尚最成功的就是畫蘋果。

塞尚似乎是個憤世嫉俗，不擅與人交際的性格，他的愛情也沒有勝過他的藝術。大抵偉大的藝術家都是自私的，當塞尚的情人哭喊小三是繪畫，當左拉的夫人說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離開塞尚，足以想見藝術家的乖離是如何傷害了愛他的人。

所以塞尚選擇離群索居，專心繪畫。我特別喜愛片尾擺上塞尚畫家鄉艾克斯的山景，隨著季節不同有色彩上的層次變化，讓人非常想要親眼見見孕育藝術家的絕世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