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1日 星期三

[影]被支配的痛苦:昨日盛開的花朵

「當你對抗惡魔時,小心你自己也變成惡魔。」
—————尼采

表面看起來是喜劇,但那些笑點都是主角內心用力丟石頭砸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翻開內裏,是不忍卒睹的血肉糢糊。

《昨日盛開的花朵》劇情描述納粹後代的德國人男主角托托和集中營受害者後代的猶太人女主角莎琪,因為追查祖先的資料,將兩人的命運湊在一起而展開的故事。

托托是一位研究大屠殺的歷史學者,脾氣嚴肅又火爆,面對自己家族的黑歷史毫不避諱,和家人關係不睦,人際關係也不好。托托把自己銬上「加害者」的罪名,並且認為這輩子都要為此贖罪。他動不動就說自己是研究大屠殺的學者,所以不能有幽默感。他被自己關在一個自責的牢籠裡,所以只能活得消極悲觀。他的情緒問題在於他希望全世界都能跟他一樣認真對待大屠殺的議題,卻沒發現過分自責讓負疚感侵蝕了他原本該有的生活。

受害者對他說她不想討論那些悲傷的事,她想討論她人生順利的事,例如美容成功。這看似荒謬卻合理,誰說受害者就一定要沉浸在悲傷裡,就一定要一輩子展現給世人看那種別人渴望從她身上定型的樣子。反而是研究到走火入魔的托托受不了的大吼,「妳根本就不懂奧斯維辛裡面人的想法。」

說集中營的受害者不懂待在集中營裡的想法,這才是生為研究者的荒謬吧!

托托的偏執讓他犧牲了與妻女的相處,還把自己的妻子拱手讓人,自己又因此崩潰,造成了一個無法解套的困境。

此時來自法國的實習生莎琪,以集中營受害者的後代身分,闖入他的生活,開始動搖他的悲劇人生。莎琪美麗幽默,卻也是個瘋狂的女人,一開始接機就以不上「像殺死我外婆的毒氣車」為由,拒上賓士車。她不喜歡希特勒喜歡的狗,不喝德國啤酒,將自己表現得像一個猶太人就該跟德國人不共戴天一樣。

她的憤怒很直率,一言不合就丟狗(不在乎傷害別人),別人不聽她說就潑自己油漆(不在乎傷害自己)。她想要控制一切,所以她學柔術而不是芭蕾,她跟托托辯論性愛,想要讓僵化的托托能夠享受生活(想要改變別人)

內心裡她卻非常不安,大屠殺受害者家屬的陰影一直讓她覺得自己矮人一截,即使表現得幽默不在乎,但她卻只跟德國男人性交,渴望施暴者和受害者睡能夠為她帶來和解。

傷痕累累的兩人都在故事中,一場餐廳的對話,托托還是不接受莎琪的求愛,只好騙她說自己有愛滋。

「我有愛滋」
「我也有愛滋」

兩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為對方感到遺憾。
「我沒有愛滋。」
「我也沒有。」

她願意與他同行,那是他受到感動的地方。

「你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托托跟他妻子說他和莎琪「出生前就認識」,因為祖父母輩的羈絆,讓他們的命運走在了一起。

這是愛情故事,但更多的是在現今資本主義社會中,導演想要藉由諷刺手法討論納粹議題的故事。

太過商業的大屠殺紀念活動,使得追思性質大幅降低,盛大的研討會只是廠商譁眾取寵的現場,藉以展示自己的在乎。每個人都被表象所困囿,集中營的受害者直言:「沒有人的工作是理解別人的痛苦,沒有好的機構,機構裡的也不是什麼好人,都只是在支配人的痛苦。」

說到底,什麼時候該展現痛苦,什麼時候該堅強,都成為了演出。

不禁想起卡謬的《異鄉人》,不在悲戚的時候悲戚,就會被當成鐵石心腸,我們所表現的情感,竟然是由別人來選擇的。

朋友一直被逗笑,是包裝得很好,是很幽默的電影,但荒謬底下有太深的反諷,讓我笑不出來。


電影的最後托托學會了幽默感,而我慶幸此刻的我擁有選擇不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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