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5日 星期四

打雷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了。

進來的客人等待著夜晚的活動,聽說南高雄已經降下大雨,提早來店裡躲雨。

天空灰灰的,無法分辨是霾還是烏雲。把燈打開,苦惱著壞掉的燈泡,不夠長的四肢,不夠柔軟的軀體,拿書拿清潔輔具都無法找到開關。

她進來的時候濕漉著,一邊擦拭眼鏡。雨大嗎。不小,可是我是因為洗眼鏡。

雷聲就轟來了,街上返家的人黃色的粉色的雨衣,車身上是絕對的色調,變得清爽乾淨。拍了庭院照片,椰子樹的樹幹多麼清醒,是被雨刷洗過,盆栽的葉片也都洗刷灰頭土臉的生活,重返生機。牆上的畫彷彿重新出土,上了一層亮光漆,顏色都變濃洌了。

撐傘倒垃圾,回收的阿姨縮在牆角,互相問候,今天也同樣勤奮的彼此。望著黃色的垃圾車在左轉車道上等待,音樂還沒開始,很快就會有人衝出去。

再等等,我在等等。

撐傘的時機,一個家長穿著輕便雨衣戴著安全帽出現在騎樓,國中生女兒從便利商店出來,媽媽問吃了沒有,女兒說不餓。

把傘拿高,我繞過她們,繞過剛倒完垃圾的阿伯,剛倒完垃圾的歐巴桑,拿高像要飛,可惜被屋簷擋住。是下雨的緣故嗎,倒垃圾的人沒平常多。剛才在庭院穿雨衣的停車收費員正要牽車回家,還有一個小時我也可以下班,雨可以不要下了嗎?

深色的鞋印沾了雨水壓印在灰塵滿佈的臺階上,像是預告誰的足跡,留下線索要人來尋。

看完電影的人魚貫出去,老闆撿到一串被留在洗手間的鑰匙,說放櫃臺,回家發現沒鑰匙總會來尋。可櫃臺即將關閉,一男一女在關店前半小時才走進來。

兩人在詩集桌旁徘徊許久,一邊討論《做工的人》,一邊討論男子最近工作遇到的案例。女子對男子說的話都興味盎然,友達以上,戀人未滿。滿室的書是促媒,意不在書,而在彼此。

女子問到男子過去的異國戀情,男子說那是一場錯誤,兩人國情相差太大,不時在異地吵架。她笑著說以為對方從此就在那裡生活,心裡是想「還好你回來了」。
「和她還有聯絡嗎?」(想確定你們斷得是否乾淨)
「還有,後來是我姊想去那做生意。」(親戚關係,非我本意)

在櫃臺裡聽,有點為他們著急,《做工的人》就在檯面上,要不要買來增進彼此熟悉?我在意的你也在意,才是真的在意。

打烊時間到了,先結帳,製造小小騷動,兩人無動於衷。走上前按下鐵門,通常震動就會引起尷尬,意識到營業時間已過便會快速出去。

兩人始終眼裡只有彼此,連我收招牌,拉下小鐵門製造吵鬧聲響,依然自故自的談天說地。

很想不打擾他們,讓他們這樣久別重逢重新熱絡彼此,如果話題能一直持續下去,就證明我想讓你知道更多的我,就代表還可以繼續走下去。

雨勢漸漸停了,關完廁所後還是不得不請他們離開,會就這樣分開嗎?還是捨不得的又找另個地方續攤?

羨慕他們,我把鑰匙碰一碰運氣,交還到主人手上。

有人說我善於聆聽,有人說我愛偷聽,不這樣怎麼有那麼多話可以說。可是跟最愛的人,又好像什麼話都可以不用說。

幸運的,回到家後才又開始下雨,打雷了,我愛人的名字很像,聽到雷聲總會想念他。

我們那樣試探彼此的時刻早已過去,話題似乎也變少了。愛得久了,小小悸動似乎會漸漸少了,只由衷相信對方的深愛是嵌入內裏,不用多說就能懂,成為家人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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